沉默寡言的诺瓦现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正在研读《魔法概论》的最后一章,这是这篇数百万字巨著的最后一部分了,读完了它,这座全知之树的图书馆中对外开放的书籍就基本阅读完毕了,剩下的只有仅对王室和部分贤者开放的上层书库了,由于诺瓦既不是王室成员,也不是声名远播的大学者(虽然他自信自己不会比他们差),因此手上这本几乎可以说是他能在图书馆中借到的最后一本书了,他本想安静的读完它。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如果没有身边那位叽叽喳喳个不停的王子殿下的话,此刻的尼亚正以一种足以媲美诺瓦对书籍的狂热的态度对其不厌其烦的骚扰。
“哼!早知道当初就不带你来这里了,枉我辛辛苦苦的向母后求情,还自愿在三长老那里当了一年半的魔法学徒!!”尼亚恼怒的瞪了一眼诺瓦,后者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的书,并没有分出太多注意力在他的身上,只是随意的附和着。这让尼亚更加恼怒了,他像耍脾气的小孩一般抓着诺瓦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受窘于此,诺瓦不得不暂时合上手中的书,但也没办法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只能先等待尼亚的脾气下去。
之所以没有办法反抗是有原因的,尼亚和他之间已不同往日,尼亚在进入生长期之后个头疯长,现在的个体已经超过诺瓦一头有余,从外观看上去已是一名少年,而诺瓦不知何故,自从夏洛特将他召唤过来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从来没有生长过,即便已经过去了多年,他依旧是现在这副孩童的样子。
因此在面对体格上有着绝对优势的尼亚,诺瓦只能任其摆布,过一会之后,尼亚开始回复平静,摇晃他的力度开始变小,诺瓦趁机挣脱对方的“魔爪”。
“哼!我不会帮你借上层书库的书的。”尼亚气鼓鼓的说道。
“没关系,再好的书籍都只有参考借鉴的意义,真正的魔法需要自己钻研的,而我并没有魔力,因此我的魔法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诺瓦一如既往的没有给出尼亚期待中的反应,比如至少表现出一点哀求他的样子什么的。毕竟他认识中的那个诺瓦从未如此对一件事情如此痴迷,在获得了全知之树的进出权限之后,诺瓦就无时不刻的抱着一本书在读,仿佛是要将图书馆中的书统统读完似得,事实上时至今日,他也基本完成了这个目标。除了无法外借的书籍之外,图书馆中能读的书诺瓦几乎都读了一遍,仅剩他手上的那一本。
此刻,尼亚不得不抛出很久之前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你既然知道如此,当初又何必要学?没有魔力的人无法使用任何魔法,你一开始就知道的。”
“尼亚,你要明白,不是我要去学习它们,而是它们已经包围了我,我身边的无时无刻都充满魔法,我必须去了解人们是依据一个怎样的系统以怎样的标准来将我定性‘垃圾’的。”说出‘垃圾’二字的时候,诺瓦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人的指指点点他又怎会不懂,好事者最爱拿此事来嘲笑他时,他的内心由衷的感到难过和愧疚,但他同时又有着远超常人的理性,诺瓦常常会困扰于此,究竟是缠结态导致了这些情感还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受,然而思考通常没有结果,这是一个到目前为止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命题,而他也将终身被这个解不开的结困扰着。
尼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缠结态是建立在使魔对主人的单向通道,即便夏洛特切断了二人之间的联系,诺瓦也会像忠犬一样至死不渝,虽然有时候他总觉得诺瓦的内心世界有着另一个自我,一个不受缠结影响,心智上睥睨着他,不,应该说是睥睨着这个世界上所有一切的气质,他无法感受到着种痛苦,也无法理解,就像现在,他尚未组织出语言,对方的眼睛里已重回平静,又变成了原本的那个安静的孩子了。
“你的内心世界和你的外表实在太不相符了...”。
“不用在意,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翻阅过全知书库中各种各样的书籍,并没有完全符合我自身情况的描述,姑且只能用‘侏儒症’解释,但其实,除了长不大的身体之外,我还有其他不合常理之处,想要找到完全契合实际的案例很困难。”
并不在意尼亚话里饱含的幽怨,诺瓦正一本正经的试图岔开话题,即便是以他这种温吞水的性格,有时候面对尼亚的时候也是很无力的,小时候尚且可以连哄带骗的安抚他,实在纠缠不过还可以上树,幼时的尼亚不会爬树,所以常常在树下蹲守,诺瓦也乐得清静。但今时不同往日,尼亚是司法宫三长老的亲传弟子,同时也兼修剑术、体术、战略、政治等诸多技艺。每一样都师出名门,别说上树了,上天都没问题。
“真是麻烦,你要一直是这样豆丁的样子的话,二姐她最终还是会放弃你重新召唤使魔的。”尼亚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担忧,诺瓦在王宫之中并不受欢迎,很多人为了讨好夏洛特,都对他这个无用的使魔嗤之以鼻。王后和尼亚虽然都有心庇护于他,但也无法给予太多帮助,毕竟夏洛特是他们的血亲,纵使他们对诺瓦再怎么另眼相看,也不大可能做出违背夏洛特利益的事情,能做的最多只有稍稍放松限制,对诺瓦想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允许他出入全知书库,允许他进入王室的生活等等。
“很遗憾,殿下,二殿下从未接受过我,也从未与我签订任何契约,这么多年来,她都极力的避开与我的接触,想必也是厌恶至极。对于她而言,我是糟糕的选择,毫无正面意义,只有负面意义的使魔。”
诺瓦抬起头,仰视着眼前的少年,“所以啊,切断我和夏洛特殿下之间的联系是一件早晚要做的事情,解脱她,也解脱我。”
“母后对你的偏爱是有道理的,或许你没有魔力,但你确实与众不同,在缠结态还在建立的情况下如此出言不逊,一般的使魔是办不到的。你有你的才能,只是尚未被发掘而已。”尼亚笃定的望着对方。
而诺瓦只是淡然的回以儿童般纯真的一笑。
“你的内心世界果然还是和你的外表实在太不相符了...”。
“我先走了,还有剑术课程要上,还有就是这几天不要乱跑,听说今天卡美洛的王国的使者会来拜访并且会停留几天,别让他们看见你,否则你和我二姐都可能会有危险。”尼亚叮嘱了几句便消失天际。
诺瓦看着远去的尼亚,默默感叹道,“疾风的加护啊,真是优良的资质。”
“杀了他...”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一般的声音在诺瓦的耳边响起,令他惊出一身冷汗。他起来环顾四下,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那一声魔鬼的呢喃仿佛在他心底里涌上来的一个气泡,‘噗’的一声破了破裂掉了,令他再难找寻。
“你是谁??!!”
“我是你的主人...你真正的主人...”与第一次突然受袭不同,这一次传入诺瓦脑海里的竟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虽然略显阴沉,但确实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诺瓦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二殿下吗?这不可能,尼亚是她的亲弟弟,怎么可能对他有杀心?何况让他很在意的一点就是,那个声音说了‘真正的主人’这样的话,从各种意义上来讲夏洛特才是他的主人。何谓‘真正的主人'?
当他还在兀自思考对方话里的含义时,也不知何时,再未听到类似的话,对方似乎已经离开了。
“走掉了么?”这场急促又简单的对话不由得令诺瓦毛骨悚然,
“有人想要对尼亚不利!!”
缠结的机制发作了,诺瓦几乎想也不想的第一时间就关心起尼亚的安全,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尽管知道这可能只是受到缠结影响的念头,但他依然第一时间担忧起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的安全。
但是担心归担心,诺瓦自己并不能为尼亚做些什么,他甚至连提醒的必要都没有,身为一国的王子,尼亚身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各种未知的危险,对于危险的防范早就是必要的功课,不需要他来画蛇添足。
那么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找到那个声音的源头,然后铲除他!!
与此同时,来自卡美洛的一行人也到了王宫的门前,身为王子的亚蒙赫然在列,他仰头看了看这雄伟壮丽的宫门,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他回头看了看马车上的‘祭品’,姬丽丝正好好的端坐在其中,亚蒙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意再也无法抑制,他在心中狂笑,
“终于终于,可以在这个家族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了,这次特别挑选的祭品绝对不会比他们的贤者之石差,说不定连‘那个人’都会对我刮目相看。”
亚蒙在提到‘那个人’时眼神顿时亮了亮,似乎是饥饿的狼对猎物的垂涎一般,仿佛内心强烈的渴望无法抑制一般舔了舔嘴唇。没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马车中的姬丽丝将这一切看着眼里,并不说话,她不关心亚蒙的脑子里在酝酿着什么样的计划。她只关心自己的逃脱计划,在这远离卡美洛王国的地方,她终于可以不受阻碍的实施计划的第一步了。
随着和守卫艰难的交接完成之后,这来自远方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了王城。谁也想不到,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人都将进入王城作为计划中重要的一步实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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